夜色渐浓，刚下过雨的小院地面还有些湿滑，国师府东院的正中间摆了一张四方的小桌，四周是四个加了软垫的竹椅，旁边还有一个和桌子差不多高的竹架子用来放菜。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小白菜就和许良一起张罗着做好了一顿火锅，底料还是许大娘让许良带过来藤椒腊肉，火锅四周土豆、鲜菇、蔬菜、豆腐和面条摆的整整齐齐。

但这次四个人气氛有些沉默，兰雪默不作声给大家倒上了酒，小白菜偷偷觑了一眼许良，再看向秦唐，斟酌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吐不快。“秦大哥，那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是，是那个人的宴席，你会不会觉得，嗯，很不值？但不管怎么样，国师也真的是，明明就是知道，还让你来查，这不是往你心口插刀子嘛。大研的这些大人物，我看都没什么好心思。”

秦唐听了很少见的没有接话，等水烧开，逐一把盘子里的菜品一点点下进锅里。

许良拿起一杯酒，“现在结果如何尚未清楚啊，我觉得没必要想这么多。就算是最坏的那个结果，也没有什么，咱们接下来的路想不到的事还很多吧。就像我一个月前，怎么可能知道我是祁族人，也不可能有机会修习气法，我觉得现在很好。”他转向秦唐，“我只有一点想说，仲宇，你要答应我，不论接下来发生什么，让我和你同进退，我干了。”

小白菜立刻也抓紧酒杯，瞪了他一眼，“不能只有你，还有我和兰雪姐姐，对不对姐姐，我们也和秦大哥同进退，我也干了。”

秦唐其实心里很乱，今天提议大家一起吃火锅，他真的是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只是在阴冷的大街上突然就非常非常的想念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热气腾腾的感觉。如果说是他带着他们几个人横冲直撞的走到今天这个田地，好的，坏的，清晰地，未知的，他真的不知道将来会走向何处。

能说点什么呢，当一个人在黑暗的屋子里看到一点光亮，鼓足勇气点亮了自己心里的一盏灯，用尽全力向着光走过去，伤痕累累，到跟前，发现那个亮快要熄灭了。那个光亮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幻想的？前面还有没有路，要向哪里去走？

可是回头看看，虽然跌跌撞撞，但不知不觉的他走出了过去的那个屋子。不管那个光亮是真实还是幻觉，心里燃起的灯不能灭，自己还要向前走。

兰雪看了一眼秦唐的神情，淡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沈枫曾经和我说过，人呀，不用想太多，良辰美景，好友在侧，美食美酒，当不负今朝。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秦唐压下心里涌上来的歉疚和一丝苦涩，举杯抬眼笑了笑，“兰雪说的对，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要对的起今天的火锅美酒，来，一起吃。”

这几日，秦唐都睡得不好，今天的梦里，他又回到了太子生辰的那一天。

他实在对那个画面记得太清楚，太子站在望江阁最高层的阳台上，背对着外面汩汩流动的研水河，金黄暖阳从江对岸的山坡上照进来。从阁内望出去，背光下的人影显得格外高大一些。

太子念了一篇洋洋洒洒的表文，在纪念先帝7子战死的部分，他高声诵读着，只要是我大研皇族血脉，遇滔滔洪水自当一马当先，逆流而上，承继不必是我，只求大研社稷昌盛，国运兴旺。

他感觉到自己在梦里轻哼了一声，想转身离开，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急的一头大汗，只觉得太子的目光越来越近，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仲宇，仲宇，你醒醒。”

秦唐猛地睁开眼，望江阁消失了，许良担忧的看着他。“又做噩梦了？喝口水” 秦唐扫了一眼天色，还未亮透，“你那个朋友给你传信来了，我想着还是要叫醒你看看。”

秦唐接过许良递过来的一杯凉水，一口喝了。打开旁边放着的一个传信的小纸夹，工工整整的写着一行小字：

“已查实，昭庄19年中秋后第三天，此外，第四日凌晨郊外大火，地址不详。”

秦唐看完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才艰涩的睁开了，眼底一片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