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间,我跟着人潮坐电梯下楼,到地下通道里的美食广场去买午饭。
多伦多的市中心有一个地上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们忙碌在各个楼宇的玻璃窗后;还有一个地下世界,要从大楼的一层坐电梯再下一层,那是一个联通各个大楼的、四通八达的蛛网一样的通道。
这地方的冬天太冷了,所以挖出地下的世界让人们流动。
西装革履的人们手里端着可降解的沙拉草盆或抓着一个烤肉卷,呆滞地在人群的肩膀之间穿行来去,蚂蚁似地按照规则移动。
我也是呆滞大军中的一员。
用英文上了几年班了,却依然会在开完会之后有做了一整套雅思考题似的疲惫感。丰厚的薪水是我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不,也许还有其他的。
想回去的地方让我近乡情怯。
我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默默吃我那份沙拉。里面拌着鹰嘴豆、甜菜根、山羊奶酪和某种足够酸的醋。我毫无情绪地把它们一勺一勺送进嘴里,咀嚼,咽下。
这许多年下来我的中国胃已经跟我和解了。它发现再如何强迫我,我也不能找出更有趣的东西来满足它,于是偃旗息鼓,渐渐屈服于西方凉菜。
手机屏幕上是我每隔几天就要翻看一下的那个账号。
账号的名字从我刚关注时的“赵藤”变成现在的“蜜望乐队-赵藤”,可头像一直没有变过。那是在我们那个落寞平房小院里,我用推子给他剃出一个不着调的圆寸后他对着镜头傻乐的照片。
照片的边缘我的手没来得及出画,大宁把它一起拍了进去。
赵藤现在的发型早就不是这个样子。
我知道他的每一个样子,分开后的每一年里,他的样子。
我在不能联络他的岁月里尽职尽责地做一个完美的前女友,“像死了一样”。但是我没法拦住自己不去阴暗地窥视他。
或许我不该对自己如此毒舌。那么——默默地窥视好了。毕竟我永远不会对他抱持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