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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浅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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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河有树弯下腰,地板映出模糊的灯影:“阿姨好,不好意思,后面几天要麻烦您了。”

厨房空间有限,他和夜神月站在门边,没有进去。

夜神幸子剪着过耳的短发,眼角和嘴边有明显的细纹,是很典型的家庭主妇打扮。

她显然不年轻了,在暖色调的灯光下表现出一种沉静柔和的从容,那是历经幸福年岁洗礼后才有的特质。

夜神幸子在围裙上擦着手,笑眯眯道:“别放在心上,安心住下吧。”

她说起妆裕对他的到来抱以期待,说月也很高兴家里多了个同龄的朋友。那态度仿佛早河有树不是因为某种不寻常原因借住进家里的客人,而是夜神月众多朋友的一位。

夜神君……月。月大概朋友很多吧,记得在学校看见他的时候总是被人簇拥着……不,独来独往的情况似乎也很多。

早河有树忍不住想起夜神月的种种,可他在学校时向来活在自己的几寸安全区里,别说同夜神月有往来,仅仅偶遇都少的可怜。

夜神幸子端了切好的水果,夜神月小声说了句“我来吧”,便自然地接过盘子。

“到沙发上坐一会儿吧,晚饭要稍微等等。”她十指交握,双手松弛地垂在小腹前。

夜神月于是把早河有树送到沙发,想了起什么,指着厨房,附在早河有树耳边道:“我稍微离开一下。”

早河有树嗯了一声。

客厅只留下夜神妆裕与早河有树两人,各自坐在沙发两端——夜神妆裕坐得更靠近中间。

他听见女孩儿咔嚓咔嚓咀嚼薯片的声音,爱情剧里,男主人公正站在雨里向女主角表露心迹。

夜神妆裕的注意力早已不在电视屏幕上了。

她被告知了早河家的惨案,同样希望早河有树能在家里生活得舒心,因此很想同他说话熟悉熟悉。

不然以后在屋檐下的氛围肯定很奇怪的……

可是刚刚在玄关,早河有树的反应不得不让她谨慎开口,担心一味热情会吓到人家。

最后竟然是早河有树打开了话题。

他其实并不是全然不懂如何与人沟通,相反,还算是擅长察言观色。

只是过去除了优夏,以及另一位多年前出国后再杳无音信的朋友外,他确实没有能交谈的对象,父母更不会关心他想说什么。久而久之,也就不在张口了。

沉默的时间长起来,想说的话便成了说不出口的话了。

但只要给早河有树充足的时间做好心理建设、组织语言,他是能够条理清晰地同人沟通、说出他人愿意听的东西的。

像是他能在做笔录时对答如流,却在面对夜神妆裕的欢迎时方寸大乱。

又像是现在。

他成功从刚刚踏入夜神宅的惶恐中抽离,轻轻地、缓慢地长舒一口气,几乎要把肺里的空气都挤出去,然后向着夜神妆笑道:“妆裕也喜欢流河早树么?”

早河有树竭尽所能地表现的从容,只可惜面色一如既往的憔悴。

“欸——难道有树哥?”

“我妹妹的朋友们,很多都喜欢流河早树呢。”

“有树哥的妹妹?”

“嗯,我也有妹妹,和妆裕差不多大。”

夜神妆裕比早河有树健谈得多,早河有树的主动开口后,她高兴地接管了话题。两个人竟然没有冷场,一直聊到夜神月回来。

“聊得很开心?”夜神月站在沙发后,拍了拍夜神妆裕的脑袋。

“呐,哥哥,有树哥这点比你好哦,你平时都不愿意和我聊流河早树!”

他无奈地笑笑:“哪里不愿意,因为不感兴趣而且不了解啊——有树?我们出去一趟吧,给你买点东西。”

“啊、啊,嗯,好。”早河有树赶紧站起来。

“へへ、马上要吃饭了哦,现在去吗?”夜神妆裕往沙发靠背上一靠,仰头看着哥哥。

“是的,马上要吃饭了,所以妆裕,别吃薯片了。”夜神月还想拍拍小姑娘的脑袋。女孩儿抬手挡了一下,听话地把薯片放到茶几上。

“那你们快去快回吧,”她说着,踩着拖鞋去了洗手间,“我去洗个手。”

他们顺着一排叶冠如盖的行道树走,身侧行者寥寥。天色暗沉,而路灯尚熄着,或许会在接下来的某刻渐次点亮。

早河有树想,他们应该是要去买洗漱用品。可是夜神月却很突然地问道:“吃猪排饭吗?”

他不明所以地看向夜神月,那人再次重复了自己的提议。

不是出来买东西的吗?

“你说了,吃不惯纳豆饭。刚好附近有家餐厅的猪排饭味道不错,妈妈还给了优惠券呢,去尝尝么?”

早河有树啊,是个很好满足又让人很难办的孩子。

夜神月在过分短暂而且不合时宜的初遇中摸清了这一点。

优柔寡断,敏感多虑,缺少主见,对待自己的真实想法习惯性保持缄默。这是夜神月的判断。

其实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恩惠就可以使他感激得五体投地,可惜这是个不会主动索取就只有一无所得的社会,而他是具热蜡封口的尸体。

夜神月掌握了他的一套与早河有树相处的方法。

在早河有树信任你、愿意向你吐露时,替他将事情决定好。他对你的“独断专权”不会有丝毫不满,反而会认为你善解人意。

刚好,夜神月同样觉得这种模式高效且舒适。

在妈妈和妆裕面前提出带早河有树吃别的东西,早河有树估计又要为自己搞特殊坐立不安;把他留在餐桌上呢,最后便是他强迫自己吃难以入口的纳豆。

不如直接带他出来,再“通知”他去别处吃饭。

夜神月嘴上征求早河有树的意见,步履不停,把人拉到家附近的商业街。

没有反抗,早河有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人带过去了,让他右转便右转,告诉他要等信号灯便乖乖站好。

月,有点强势。

早河有树后知后觉地转动大脑,想的却是与晚饭不相关的,而后生了病似的,从这种体贴的强势里得到了些许安全感。

然后、然后。

然后那些高高在上的路灯在他眼前流水般亮起,预示了这漫长阴雨日的终结,延伸向远处他目之不能及的建筑群。钢铁丛林上,花火般的霓虹簇拥着流转起来。

天终于暗了,灯与霓虹也亮了。

早河有树看见这一切在夜神月的背后发生。余光中,街边小店的玻璃墙面映着他们面对面的镜像,街上变戏法一般忽地多了好多人。

夹公文包的,背吉他的,形容枯槁的春风满面的,风尘仆仆的妆容靓丽的。都是些与他无关但紧密拼接在他视界里的生活。

他莫名涩然,伸手拨了拨刘海儿。

夜神月啊了一下,在早河有树的注视下凑近了脸。

“刚刚才发现,”他的手还插在衣袋里,上半身前倾,“有树右眼眼白这里,有个浅斑。”

早河有树还在看那玻璃墙上的镜像,镜像中,夜神月从衣袋里抽出左手,在早河有树右眼前的虚空轻轻地勾勒。

他的食指修长,但镜像有些重影,早河有树看不清更多。

“是浅褐色的。”

他只是听见夜神月这样说。

有风碎在他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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