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已经赶了很长时间的路。
他已经在马背上待了很长时间,由于长途跋涉,他的大红披风已经变得灰扑扑的,远远看去,简直从一只光彩夺目的小凤凰变成了一只无精打采的山鸡。
但是陆小凤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在意,他甚至没有去管那两撇曾经宝贝得不行的胡子。
要是换作以前,这个既爱珍馐又爱美酒的浪子恐怕已经找到一个热闹的客栈,尽情地吃上一顿,然后诸事不管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但是现在,陆小凤心中却对这个想法提不起一点兴趣来。
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件事情涉及到几十年前的恩怨纠葛、牵扯到他的几位朋友的安危,这叫陆小凤一刻也不愿意耽误,只想立刻飞到那位大金鹏王面前。
但是不管怎么样也还是要吃饭,没有带干粮的陆小凤翻身下马,准备随便对付几口。
然后他被一对乞丐父女拦了路。
*
魏凉月正在跟卫雁稚下棋。
下的是五子棋。
在一晚上的辗转反侧、严肃思考过后,剑客已经决定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由更靠谱的、更有脑子的人来决定,因此此刻放下了心中的大山,正格外心无旁骛地对着被黑子包围的白子苦思冥想。
卫雁稚突然说:“独孤一鹤应该已经把老板带过来了。”
叫专业的人来应对珠光宝气阁后面的青衣楼的机关显然非常合理。
魏凉月从黑白棋子里突然惊醒。
卫雁稚继续慢吞吞地说:“陆小凤和上官丹凤应该也已经说了一轮话了。”
魏凉月开始思考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自己是否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睡过几集。
卫雁稚看着被搅的一团糟的棋盘,仿佛从中看到了朋友的被糊了一层雾的脑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阎铁珊没有死,西门吹雪没有出手,所以独孤一鹤也好好的,霍天青已经被山西雁他们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如果你是霍休,你会怎么做?”
魏凉月当然早通过排除法和从老乡那里得到的一些信息猜测到霍休大概率不是个好东西,但魏凉月毕竟不是个坏蛋,也对这个时代的首富缺乏实感,所以从未代入到坏蛋的思维去想该怎么做:“毕竟没人死,所以装作清清白白、无事发生?”
卫雁稚注视着他,那目光仿佛在看一块不开窍的石头:“哪里没人死亡?你们在上林春吃饭的时候,萧秋雨不是死了吗?青衣楼这样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杀的人还少了吗?”
她之前只知道又有人死在了四条眉毛陆小凤的面前,死者的名字还是魏凉月告诉她的。
而对于陆小凤来说,单凭这一件事,就足够他坚持不懈地追查下去了,更不用提他的朋友阎铁珊和独孤一鹤遇到的都是致命的威胁。
四条眉毛作为朋友的时候有多靠谱,当他成为敌人的时候就有多烦人。至今江湖上也没有人知道陆小凤的武功有多高,霍休如果不想冒着失败的风险干掉陆小凤的话,那么最好早点把自己的手脚收拾得干净点。
但他既然已经把手伸出来了,那么缩不缩得回去还由得他么?卫雁稚微笑了一下,带着点得意地挑起了眉头,问始终处在状态之外的魏凉月:“你还记得我擅长什么吗?”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把ABCD四个选项摆在了魏凉月的面前。
关于这个魏凉月倒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对话发生在不久前:老乡医术、机关、纺织、易容、经商都会一点。
所以,魏凉月犹豫地说:“你要下毒?”
卫雁稚不再是看石头的目光了,她现在简直是在看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
*
陆小凤看着那对乞丐父女。
陆小凤问女人:“上官丹凤?”
从来没有这样脏兮兮过的上官丹凤,又或者应该叫她上官飞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不理他。于是陆小凤又去看老乞丐。
老乞丐笑嘻嘻的,主动说:“一个跟你比过翻跟头的人。”
陆小凤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司空摘星?你把她从霍天青那里偷了出来?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他当然不会以为司空摘星是为了他,这件事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的。
司空摘星悠悠道:“当然是霍大老板请我做的!”
陆小凤听到了答案,却一点儿也不高兴,因为司空摘星本不会透露主顾的名字,他既然说出了霍休的名字,那他一定没有接受。他板着脸说:“猴子,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句话吗?”
司空摘星的脸突然阴沉了下来,脸上的褶子一抖一抖的,他好像想起了一些非常不愉快的事情,冷冷的说:“在此之前已经有人这么跟我说了,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小凤明白了,说:“有人威胁你?你难道不会跑?”
司空摘星跺了下脚:“我当然跑了!”
可是他无论到哪里,是装成聋子还是瞎子、老人还是小孩、男人还是女人,那个人都能准确无误地把他从人海中揪出来。
司空摘星叹了一口气,说:“太可怕了。”
对一个小偷来说,没有什么比他的伪装在别人眼里形同虚设更可怕的了,他甚至至今也没想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易容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竟然叫人看了出来。
陆小凤看着手脚无力地像个普通人的上官飞燕,说:“起码现在来看,他让你做的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