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汉娜:"我……能用一下对讲机吗?"
汉娜眨了眨眼,随即明白了什么,轻轻点头:"可以。"
布罗德伸手拿起对讲机,指尖微微颤抖,汉娜注意到他的异常:"你想联系谁吗?"
余鹿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清楚他想做什么,他在尝试联系妻子丽莎。
"我..."布罗德的声音哽住,他深吸一口气,"这是水厂的频道。我妻子丽莎...她可能还活着。"
余鹿静静地看着他,她知道这个决定有多艰难。
如果布罗德决定去寻找妻子,她不会阻拦,尽管这意味着失去一个可靠的队友。
"试试吧。"汉娜轻声说。
布罗德按下按钮,静电杂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三人屏住呼吸。
一秒、两秒……
就在三人以为不会有回应时,对讲机突然"咔"地一声接通了。
"救...救命..."微弱的女性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布罗德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发白:"丽莎?是你吗?"
对面传来模糊的呜咽,像被什么捂住嘴的求救。余鹿和汉娜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是她..."布罗德的声音破碎,"她还活着..."
汉娜犹豫道:"这...会不会是幻觉?"
余鹿摇头:"三个人同时听见的幻觉?"她看向布罗德,语气平静:"你要去找她吗?"
布罗德缓缓摇头,将对讲机放回桌面:"我...需要想想。"他的目光落在余鹿脖子上的伤口,又看向药盒,"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余鹿和汉娜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再说话。
夜更深了,烛火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余鹿知道,无论布罗德最终做出什么选择,明天的路途,都不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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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
清晨的光线透过贴纸的缝隙洒进屋内,余鹿从睡梦中惊醒。
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药盒,确认它还在,然后环顾四周。
汉娜的位置依然空无一人了。
就在余鹿起身之际,汉娜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半块干硬的面包,她眼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布罗德……”
“不见了。”
这一句如惊雷平底炸响,彻底让余鹿清醒过来。
余鹿站起身,快速检查了每个房间,连浴室和阁楼都没有放过。
没有留言,没有痕迹,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我已经找过了……”汉娜低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不确定。
“他是不是去找……丽莎了?”
余鹿摇头,声音冷静得近乎冷漠:“那他应该会跟我们说,不会就这么离开。”
她们翻遍了整个屋子,试图找到任何线索。
一张字条、一个标记、甚至是被动过的武器。但什么都没有。
如果他去寻找丽莎,可他连车都没有开走。
布罗德就像被这个世界抹去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一个人去就是送死。”她低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汉娜苦笑了一下,眼神疲惫而无奈:“那我们呢?等他的尸体?”
余鹿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
即使她欠布罗德一条命。
二人不约而同的坐在沙发上,没有一个人开口。直到升起的太阳又即将落下。
“走吧。”
最先出声的是余鹿,她略过汉娜的目光,平静的说:“再不走的话,来不及了吧。”
“走吧。”汉娜轻声回复,她拉紧眼睛上的布条。
车内,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汉娜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导航的机械女声平静地指引着前往避难所的路线。
余鹿坐在副驾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盒,里面只剩下四片药。
她侧头看向汉娜,她呼吸的起伏、指节上的老茧、脖颈上还未愈合的伤口一切都真实的展露在余鹿的眼前。
她又想起布罗德那双棕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坚定而鲜活。
“救人和活下去,从来都不是一回事。”
汉娜的手指突然攥紧了方向盘,车子猛地刹住,轮胎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余鹿抬头,看向前方,道路空旷,没有任何阻碍。
汉娜转过头看向突然出声的余鹿,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疲惫却坚定的笑容:“我讨厌英雄主义。”她深吸一口气,“但是你们救了我……这次该我了。”
余鹿看着她,沉默了一瞬,随后也轻轻笑了。
导航重新定位。
水厂。
余鹿吃下最后的最后的四颗药片,和汉娜一同去往水厂。
一路无事。
“目的地已到达。”
余鹿率先下车,出现在眼前的是偌大的楼层。
她警惕的检查了周围,才示意汉娜下车。
“就是这里吗……”汉娜手里握着枪,步步紧跟着余鹿。
“应该是的。”
余鹿走在泥土上,总觉得很不对劲,这一大块地方,都没有植物。
她们来道一处铁门。
锈蚀的铁门歪斜地挂着,锁链早已断裂。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腐臭味,像腐烂的水果混合着铁锈。
余鹿的靴子踩进一层粘稠的液体。她低头,发现那不是水,而是半透明的胶状物,隐约可见细小的红色颗粒在其中沉浮。
“……”
感受到余鹿的沉默,汉娜紧张的询问:“怎么了?小鹿?”
余鹿犹豫了三秒,还是如实说出,“这个水厂,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危险。”
“看来我们要更加小心。”
走进的一瞬间,余鹿瞪大了双眼,
水厂的建筑被某种鲜红的肉质菌毯覆盖,墙壁上鼓起一个个肿瘤般的肉团。
那些肉团表面布满密密麻麻的黑点,像未成熟的种子,随着呼吸缓缓收缩。
余鹿的胃部一阵绞痛,那些生物让她感到恐惧。
"咕啾……"
一声黏腻的响动从侧面传来。余鹿猛地转头,看见一个肉团突然裂开,喷出一股粉红色雾气。
"闭气!"
余鹿一把拽过汉娜,她们二人踉跄着冲进主厂房。
地面有着一道宽大的通道,水流正汹涌的奔腾着。
余鹿拉着汉娜穿过台子,耳边传来水流的哗哗声。
这里不是尽头。
“有发现布罗德的踪迹吗?”汉娜紧紧跟着余鹿,从布条的缝隙里她只能模糊的看见一些画面。
余鹿仔细的扫视着周围,“没有。”
越往水厂深处走,诡异的地方越来越多。余鹿感受到浑身开始发麻。
再一次眨眼时,天空突然变得血红昏暗,面前出现楼层高的尸体群。
它们直勾勾的看着余鹿。
幻觉?余鹿眨眨眼,可眼前恐怖的画面依旧没有消散。
她继续拉着汉娜前行。
她们终于来到了水厂的中心。
巨大的水池占据了整个地面。
池底沉着数十具尸体,全都仰着脸,灰白的眼球盯着上方。
而在水池中央,一朵艳嫩诡谲的花盛开在水底。
怎么会有花……
余鹿仔细看去,层层叠叠的花瓣,像无数条肿胀的蠕虫相互交缠。
余鹿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朵花她见过!
污染物,余鹿大脑一片空白,水……
"小鹿。"汉娜声音发抖。
“上面。”
余鹿循声望去,这一幕让她惊悚至极。
一张惨白的脸静静陷入肉团内,那双失去色彩的灰色眼眸正沉默的看着天空。
是布罗德……
那双眼睛失去了生机,只剩下空洞。
他如今只剩下一张皮,包裹着他的肉团在吸取他的生命力!
左眼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余鹿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视野瞬间血红一片。耳边响起无数声音:
"嘻嘻…"
"不要回头看不要回头看…"
小鸟在笼子里疯狂撞笼,羽毛纷飞。
它冲破笼子,向着远方飞去。
余鹿无力的蜷缩在地,再次回过神,只能感受到颠簸的怀抱。
汉娜已经抱着自己向大门外飞奔而去了。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咕啾"声,整个水厂的肉团都在苏醒。
“小心……直走!”余鹿忍着疼痛不断给汉娜指路。
汉娜爆发出潜能,一口气飞奔到越野车里。
“我们快离开这里!”
越野车在公路上狂飙。汉娜死死抓着方向盘,指节发白:"小鹿,你没事吧!"
“我没事,别担心。”
余鹿被一片血红包围,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真相的一角。
她拆下一块布紧紧包裹住眼睛,只剩下朦胧的画面。
她紧紧反握住汉娜安抚她的手,冷静说道:“我,我现在只能看见一片红色的世界,如果在继续睁开眼,或许我也会死亡。”
汉娜震撼:”怎么会?可是你不是吃了——”
“就是因为药片。”余鹿缓缓说出那个恐怖的事实。
“药片早就已经被污染了。”
一旁的汉娜失声,在长久的沉默之中,她颤抖着声音询问:“难道是……水?”
不用余鹿回答,想必她的内心已经确认了答案。
“所以我们早就被污染了是吗……”汉娜扯不出一丝微笑,“怪不得……”
余鹿握着汉娜的手,认真的安抚着她,“我们会一直活下去的,没有知道这个事情之前,你不也一直活到了现在吗?”
许久,汉娜轻声回复:“也是。”,她反握住余鹿的手,“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出发吧,去德洛利亚街道。”
“好。”
越野车的机动声再次响起,二人内心只剩下了虚无。
余鹿的世界被布条彻底遮盖住,黑暗之中,她的大脑不断回忆着诸多线索。
到底什么是污染源
天空?空气?土地?
越野车在颠簸中驶向德洛利亚街道,余鹿突然开口:"汉娜,我……可能猜到了不能被直视的东西是什么了。"
副驾驶座上的汉娜收紧握着方向盘的指节:"你是说污染源?"
余鹿顿了顿,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光。”
汉娜猛踩刹车,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鸣响。后视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
"你什么意思?"
"记得那些尸体吗?全都仰头看着天空。"余鹿死死握拳,"或许幻觉触发条件不是视线接触,而是光。”
“太阳光才是传播污染的媒介!"
仪表盘上的电子钟显示下午三点,阳光正透过挡风玻璃的报纸缝隙渗入车内。
"具有污染的水和药,还有传播污染的太阳。"汉娜颤抖着解开缠眼布条,充血的眼球死死盯着玻璃:"怪不得……"
喝了污染水的居民已经承受不住光的污染了。所以她的家人朋友就是这么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