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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神棍呢?”路明非神戳戳地冲夏弥招手,“师妹过来,小道我免费给你算一卦。”
“真的假的!师兄你会算命?”夏弥把毛巾顶在头顶,笑嘻嘻的凑过去摊开了手,“路师兄你是看手相还是面相啊,需要八字吗,你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戴个小墨镜,我看天桥底下算命的都是这种打扮!”
都说同频的人连话题的跳跃都过渡地很自然,现在眼见确实为实。楚子航沉默着把书翻向下一页,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就没停歇过。
“诶,我可用不着那些,小道我技艺精湛可还沦落不到去天桥底下招摇撞骗混口饭吃,信我,包准的。”路明非看了半天手相,又抬头盯着夏弥的脸看了一会,然后合掌一拍,“我没看错的话师妹应该生在生在北边居中的城市,家里四口人,爹妈除外兄弟姐妹的话你应该有个哥哥……怎么样,师妹,我算的还挺准吧。”
听着路明非倒豆子似的说了一条又一条,夏弥震惊的眼睛都睁大了,“好神奇!师兄你怎么算出来的,能教我吗!”
路明非晃了晃食指,得意到小辫子都快翘上天了,“教不了,这玩意靠天赋呢,不过……”
“不过什么?”夏弥警觉后仰,双臂环胸,“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他骗你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夏弥猛地扭头看向第二道声音传来的方向,楚子航捧着那本书,连贴墙站的动作都没一点变化。
楚子航抬了抬下巴,示意夏弥看放在茶几上的iPad,“我没猜错的话,明非刚在看诺玛发来的你的档案。”
夏弥捞起iPad,未息屏的屏幕上确实展示着她的档案,详实清晰,事无巨细,与其说是学生档案,还不如说是深扒了她的黑历史。
看着早就在沙发上笑成一团的路明非,夏弥丢下iPad,抄起一旁的靠枕往他头上砸去,“好你个路神棍,我还以为你真会算命,原来还是骗着我玩!”
路明非抱头鼠窜,从沙发这头窜到那头,“我是真的会算,但命哪能是随便算啊啊。”他刚狡辩两句,又一个抱枕精准命中了他的脑袋,“师兄救命!”
楚子航摇头,垂眼漠视了眼前的闹剧。也不知路明非搭错了哪根筋,居然想着用这种方法调戏刚认识不久的师妹,之前也没见他对哪个姑娘有这种兴趣……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拆穿路明非的小把戏确实存在着他的私心。他看路明非和夏弥的互动总觉得有点碍眼,那种感觉应该算的上是……郁闷?
真的是郁闷吗?连带着那点嫉妒和愠怒都是郁闷吗?连带着揉成一团发酵的心绪也是郁闷吗?
早已习惯的钝痛切割着他的心脏,掌心覆盖上去感受到的强劲跳动又昭示着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楚子航抬眼看去,路明非和夏弥的打闹已经告一段落,现在他俩一蹲一站,相隔八尺,但因为路明非贱兮兮的一句“师妹你cos的凉宫春日真好看”,小打小闹已经彻底演变成靠枕大战。
他上一秒抢救回脚滑差点摔下沙发的路明非,下一秒路明非就像泥鳅似的从他怀里溜走,一溜烟的窜上了床。
“好了休战!”路明非把被子连同夏弥扔过来的靠枕一起抱在了怀里,语气无比严肃,“我现在要睡觉了。”
“路师兄你玩游戏就已经浪费了一个棒极了的下午了,现在睡前的黄金时间你不应该继续和我们讨论学术或者跟我这个新生讲学院势力划分么?”夏弥有点抓狂,路明非的招数有点出乎她意料。
路明非缩在被窝里哼哼,“不要,虽然我知道师妹你很气愤我拿算命骗你,但是我现在是一只想要睡觉的考拉。学术讨论很耗费我的精力,我今天的脑力活动已经达到极限了。另外我算命确实有两把刷子,那可是我的看家本领。”
“我不信。”夏弥气鼓鼓地抬起手臂,在空中划了半圈指向楚子航,“除非你算他。”
莫名其妙被卷入这场闹剧的楚子航一头雾水,路明非和夏弥的互动有点旁若无人,而枕头大战他也参与不进去,他早就以为自己是被遗忘在墙角的那个。楚子航把目光转向缩在被子里偷偷瞄他的路明非,说实话他挺期待的,他有点好奇路明非嘴里的他,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路明非动了两下把被子舒展开,舒舒服服的躺着后再次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要。”
“为什么!”夏弥问出了楚子航的疑问。
“五不算,三不灵,三收三不收。测吉凶就算了,算命的尤其讲究这个。”路明非翻了个身,“师兄是五不算其一。”
“什么五不算?”
“亲朋好友身边人不算,师兄属于这个。”
“你们不是师兄弟吗,怎么已经亲近到‘身边人’的程度了?”夏弥眼睛一亮,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亮的堪比半
边天,“你们难不成还有更深层次的关系!我就知道论坛里说的都是真的!”
“说不定以后会呢……”懒得追究夏弥说的是什么论坛什么关系什么真的什么假的,路明非嘟嘟囔囔地闭上了眼。
楚子航的眼睛就没从那坨被子包上移开过,被夏弥戳了胳膊他才回过神来。
“楚师兄,你听到了吗?”夏弥凑了过去,“路师兄说了‘以后’诶,能采访一下你有何感想吗?”
“嗯。”
“就一个‘嗯’没别的啦?”夏弥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没了。”
“好师兄你就悄悄告诉我,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我发誓。”说着话夏弥就举起了三根指头,“我都看出来你格外关注路师兄了,你还叫他‘明非’,好亲昵的称呼呀。”
楚子航还是没说话,只是他再次朝路明非看去的时候,和似睡非睡的路明非对上了视线。
路明非正处在睡了但没完全睡的叠加态中,他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说话,掀开眼皮就见两团模糊的人影在咬耳朵,从模糊的色块中他辨认出了其中一个是楚子航,那另一个呢,御姐苏茜还是软妹夏弥?
真好啊,左苏茜右夏弥,左拥右抱美女在怀,该替师兄选哪个好呢。
被芬格尔的狗仔作风彻底荼毒的路明非陷入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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祷颂声扰人清梦。
那些虔诚的,满目尊崇的信徒跪拜在阶下,他们的神情是如出一辙的狂热,比起祈神,更像是正在活祭的异教徒。
隔着厚重的、缭绕的檀木烟气,他和人群最角落的那个少年对上了视线。
干净的如同玉琢般的面孔,烛光摇曳下泛着蜜糖般色泽的浅栗色眼睛。在一切怪诞中,那人沉静的面容像是被尘封在琥珀里的永恒宁静。
陌生的眉眼却总带了点熟悉感,似是风声送入故人来。
一点清爽的皂香侵入鼻腔,他在深梦中获得一丝清明。
路明非睁开眼睛,没有以往入梦的复杂心绪,他只觉得心脏空荡荡的,连带着表情也迷茫的像张白纸。
感受到背后的空余出的床垫凹陷了下去,他扭头看了一眼,楚子航正坐在床上整理被子,夜灯照在他的身上,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颤动间像振翅的蝶。
路明非有一瞬间的恍神,但拧着脖子看人着实难受,他翻了个身躺平了,“师兄,你这个睡姿不难受吗。”
楚子航已经躺下了,他把被子盖到了肩头,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被子里面,躺的极为板正,不像是睡觉,更像是躺在床上站军姿。
“我习惯了。”楚子航偏了下头,“抱歉,吵醒你了。”
“没关系,我只是有点不习惯。大概是脑子并没有把‘今天要和一个帅哥同床共枕’的决定传达给身体,所以身体比意识先醒一步。”路明非说着说着就闷声笑了起来,“当时叫师兄来清霄观小住的时候,我还和老头说‘怎么能委屈师兄和我住一块’,结果现在不仅睡一个屋还睡一张床,便宜都被我给占全了。”
“不委屈。”楚子航放松了姿势,他侧枕着胳膊,这个角度能把路明非的表情尽收眼底,“我以为我也会不习惯,但现在感觉意外不错。”
路明非心里一动,这算哪门子的感觉不错,他翻了个身面对楚子航,那张英俊的脸和整齐的睫毛看得他有点心神荡漾。
相学算是入门比较简单的,通俗来讲就是观人相来预测命运走向,但所谓‘人相’涵盖的范围就多了。一般来说相术师可断人过去却不会轻易言人未来。路明非当时也只是学了两手,想着忽悠人刚刚好,但奈何老天追着他喂饭吃,他给人看相总能看出来点不得了的东西,命运走向那都是信手拈来。但后来陈观主知道后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嘴里说着‘你是在拿自己的命给人看相’,然后就让他自己学着拿‘无生’控制一下。路明非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无生’对他眼睛的压制是全方位的,之后他再给人看相就像是隔了层层叠叠的纱帐,看出的东西只能浮于表面,别提窥探命运走向了。不过话说回来依照人相断定的命运并不一定是原始命运,外力改命也并非不可能。
虽然路明非有着一身看相交友的本事,但他从未观察过楚子航的面相,一是无意窥探个人隐私,二是……他觉得楚子航长得哪哪都好,还正好卡在他的审美点上,明明长得很漂亮却总爱冷着一张脸,有点像落雪的松木又有点像寒梅,外在冷淡的像冰内里又包着一团火,稍不注意就能把人五脏六腑都熔了去。说实话,路明非并不太会形容一个人的长相,他只会说漂亮和很漂亮,所以面对楚子航的时候,他哪里有心思看面相如何,能克制着脑子别被这张漂亮的脸勾走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这次还是让他得了机会。路明非一点点看着楚子航的脸,从脸型看到眉眼,从眉眼向下看到嘴唇,没等他脑子分析出什么,落在楚子航嘴唇上的视线就定住再也挪不开了。
类似于场景重现,忽然勾起了路明非的那点回忆,他想起高中军训时偷听到的女生夜谈会,话题是“如果泡到楚子航我该怎么玩?”,各个派别百花齐放,结果最后脱颖而出的是温情派,那句“我只想在他睡觉的时候一根根数他的睫毛……”酥倒了一众听墙脚的兄弟们。当时路明非是坚定不移的强硬派,男神追到手不及时推倒做什么柳下惠,坐怀不乱不如共度春宵如此等等。但现在他心里那杆天平有一瞬的倒戈。
做不到共度春宵,数睫毛也算不错。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楚子航的嘴看起来很好亲”扳回一局。
“明非,你脸红了。”
带了点笑意的声音落在耳边如惊雷炸响,路明非不自觉抖了一下。
被如此直白的语言戳破心思的路明非顾左右而言他,扯谎说烂话双管齐下,一会说今天天气真好一会说被子好厚一会问师兄你热吗一会说我为什么觉得这么热,最后什么谎话都说尽了,顶着楚子航探究的视线,他脑子一热突然蹦出来了句,“师兄你好漂亮。”
楚子航有点意外,他相貌好是自己一直都知道的,之前也有人调侃过他的长相,或带了点恶意或由衷的夸赞他都不太喜欢,但现在这话从路明非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带了点勾人的意味,如果真的有后半句,那大概会接上一句‘我好喜欢’。
楚子航弯了下唇,凑近路明非,“谢谢夸奖,明非也很好看。”
路明非的脸肉眼可见的更红了,连带着耳垂都泛着诱人的色泽,他像只熟透的虾子似的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许久之后闷闷的声音才传了出来,“睡了,师兄晚安。”
“明非晚安。”
窗帘并没有拉上,从窗户外不知道哪里照进来了束灯光,正好打在了床前的墙壁上,色彩晃动间给人以波光粼粼的错觉。
楚子航盯着那块墙壁看了会,又看向只剩个凌乱的发顶露在被子外面的路明非,在确认他的呼吸趋于平稳后,伸手掀开了蒙住他脑袋的被子。
不过可惜的是楚子航从被子里挖人的行动被睡不醒的当事人破坏了——路明非的睡相并不老实,楚子航碰到他的时候他就像只八爪鱼似的把整个人都缠了上去。
先是胳膊然后是身子,在脑袋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后连腿都攀了上来。与其说是楚子航拥着他入睡,倒不如说是他身体力行强迫楚子航拥着他入睡。
楚子航看着怀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人眸光一滞,这下该轮到他自己睡不着了。
在多次尝试入睡无果后,楚子航肯定了以上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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