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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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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这边正自哀怜,继仁的伤却好了一多半了。知观见继仁已然能下地走路,叫人将他唤到书房。继仁不知所为何事,一路惴惴不安,往前头来。进了书房,见知观手里正捧着一本书,不敢出声打扰,屏息立在一旁。

也有一盏茶时候知观才放下书,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将茶碗“嘭”地一声重重放在桌子上,说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难道还要我请你坐下不成。”

继仁慌忙回道:“未有吩咐,儿子不敢坐。”

知观冷哼一声,说道:“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我不是为你身上伤未愈,只让你跪在院中回话。你也不用在我跟前装假正经,说些冠冕的话。”

继仁这才告了座,屁股略略坐在椅子边上。

知观说道:“你那学社以后也不必去了,我与你另请了一位先生,是个极有学问的人,不是我舍着老脸人家还不肯来。你在学中,要潜心做学问,不禀过我不许出府去。但有违犯,我就家法伺候。姨娘那里,你以后也不许去,有什么事叫你媳妇回了奶奶就是,一应事情都要与我禀过了,我说行才可行。”

继仁一一都答应了。

知观说道:“还不与我出去。”

继仁这才慢慢退出来,走到院门也出了一身的汗。回到院中,早被江氏接住。江氏将继仁扶到房中坐下,见他额上稀稀几点汗珠,说道:“这大冷的天,怎么还出这些汗,说不了还是要找个医官看看的好。”

继仁接口道:“找什么医官,没个见一回老子就请一次大夫的,这也成个话。”

江氏问道:“到底父亲与你说了什么,把你吓成这个模样。”

继仁将方才见知观的话说了一遍,江氏笑道:“这都是你平日不读书的过。”

继仁道:“没得说,都是我自寻的晦气。”

江氏笑道:“撇得人家姐儿这么孤零零的,你还说晦气,就不怕人家恼么。”

继仁笑道:“我的好奶奶,你就看我病中,也饶了我这一遭儿吧。”

江氏一笑,方才不说话。

却说如韵这些日子见继仁不出来走动,就有个要去府上拜访的意思。这日才起来,因为昨晚上吃酒,还有些醉意。也不用早饭,吃了一碗茶并几个点心,出来廊子上坐着,看了一会儿鸟儿。北方这个时候也十分寒冷了,如韵坐不了一会儿,也当不住这冷,起身回屋了。又吩咐丫头把鸟儿挪到暖阁儿里,怕冻坏了它。

小桂花儿抱着个猫从里间出来,看见那鸟儿,说道:“又把它挂在这儿做什么,一天到晚哇啦哇啦,吵得人心里焦焦的。”

如韵拿着个小钳子夹核桃,剥出核桃仁儿,伸手喂那鸟儿。那鸟儿见有吃的,扑棱两下翅膀,说道:“爷吉祥,爷吉祥。”逗得如韵哈哈大笑,说道:“好东西,再叫两声听听。”

那鸟儿果然又叫道:“爷吉祥,爷吉祥。”

如韵逗了一会儿鸟儿,把那核桃仁都放在笼中的小盒子里,回转身,洗了手,坐在炕上,说道:“你妈昨日要教人来接你,看看吃了中饭再回去吧。”

小桂花儿说道:“不吃了吧,我妈等上伤寿,催了几趟了。”

如韵也不强留,说道:“我着人送送你。”

小桂花儿就站起来,朝着如韵福了一福身子,笑道:“多谢爷。”

小桂花儿转身回到内室,不一时拿了个包袱,着个小丫头抱着,出来辞如韵。如韵等她磕了头,站起身,把个小匣子递给她,说道:“一点心意,给你妈添寿吧。”

小桂花儿打开一看,见里头放着四支金寿字簪,且好个花样儿。小桂花儿合上盖子,笑道:“爷费心,又让爷破费。”

如韵见她说话乖巧,搂过来亲了一个嘴儿,笑道:“跟你妈说,爷下次再叫你,让她少啰嗦几句。”

小桂儿笑道:“她几个胆子,敢和爷啰嗦。”

小桂花儿见如韵只管搂着不放手,一只腿跪在炕沿上,就在如韵怀中拜了一拜,说道:“爷放我家去吧,迟了,又吃人骂。”

如韵一笑,丢开了手。小桂花儿整了整衣裳,抱着匣子出去了。

打发走了小桂花儿,如韵正要着人去请继仁,忽然见延舟走进来,对他笑道:“你今日倒来得早。”

延舟笑道:“才进来看见小桂花儿出去,怎么倒放她家去了。”

如韵道:“她妈今日做寿,前几天就着人来请,我不耐烦,就让她回去了。”

延舟笑道:“哥儿吃这老鸨子骗了,她做什么寿,是前门儿王观察的儿子来了,要寻这小桂花儿。鸨子不敢得罪,这才说了这么个谎儿。”

如韵说道:“原来是为这个缘故,我临走还送她几根簪子给她妈上寿。”

延舟说道:“这也是他们吃衣食饭人家的难处,一时也说不尽。倒是有一件事,哥儿还要仔细些。”

如韵问道:“什么事?”

延舟说道:“哥儿没听说,仁哥儿前儿被他老子打了恁一顿,这些日子通不让出来走动一步,说是现在新请了个先生,每日家只是在家里读书,外头的事一些儿也不许打听。”

如韵说道:“怪道,我说这些日子怎么一次也不见他上门。好端端的,又为着什么来?”

延舟说道:“说起来,这事儿也和哥儿有些牵扯。”

延舟就将那日的情景一五一十与如韵说了个清清楚楚。

如韵听了半晌没言语,落后说道:“这是怎么说话,倒像是咱们带坏了他。不是为着亲戚,咱好和他一处吃酒么。他嫖得连日不回家,不是我说,才先我也劝过他,他只当耳边风,我说他的事家里都是知道的,谁知道就弄出事来了。”

延舟说道:“这种事,总是咱们自家警醒吧,出了事,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如韵说道:“我才说今日请他过府一叙,这么着,以后我也不敢领教了。”

延舟说道:“也到不得这份上。”

如韵说道:“即是出不了门,怎么这里头的事,你就都清清楚楚的。”

延舟笑道:“不是我母亲去许府上,谁知道这里头的事。”

如韵说道:“原来如此。”

两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闲话,如韵留延舟吃了饭。两人是热闹惯了的,也吃不得冷酒。因为小桂花儿回去,如韵又叫了前门儿黄金花和黄银宝姊妹两个,吃了半日酒,直到日头西,延舟才摇摇摆摆往家里去。自此之后如韵也收敛了好些,也是怕与妹妹的亲事上有妨碍。

看看到了十一月十三日,许家去柳家下了定礼,柳家也回了礼,两边都请了几个亲朋好友,整吃了一日酒。看看要到年关,如韵打点了行李,辞了亲戚,带着几个从人迤逦往灵海去。

自如韵去后,知观也去了好大一块心病,虽然还是拘束着继仁,但比先时松了好些。继仁潜心在家里读了一个月书,也有些长进。大凡子弟,只要你肯舍了溺爱的心,耐着他的性子读书,凭他顽石一块,也有个水滴石穿的时候儿。

转眼到了年关,那乡绅并各级衙门来送节礼,来往亲朋好友吃酒的热闹,也说不尽它。到了初六,许奶奶与江氏从曹院判家吃酒回来,进了上房,才脱了衣裳,柳氏进来,就接手与许奶奶宽衣。

不一会儿江氏也过来,三人坐在一处,吃酒听女先儿唱曲儿。看看也有三更时候儿,许奶奶不见知观进来,遣人出去问。一时媳妇子来回说,老爷并两位爷都在人家吃酒。

许奶奶对她们两人说道:“他们在外头吃酒,咱们也在家里好好乐一乐。”

又重新让丫头们上了菜品果蔬,烫得酒暖暖的,柳氏与江氏坐在下头,许奶奶独自一个坐在上头,也吃有一个更次。外头劈劈啪啪炮响个不了,丫头婆子们也都围在一处吃酒,里头伺候的小丫头听女先儿讲鬼怪故事,靠着门几个站在一起,吓得缩头缩脑。

忽然几声大响,众人都以为是谁家放炮仗,也不留意。不一时,许书家的进来,对许奶奶说道:“奶奶出去看看吧,南边儿不知道谁家走水了,火光直烧了半边天。”

许奶奶听了吓了一跳,忙扶着丫头的手往外头走,众人也都跟着呼啦啦出去一大串。果然黑黝黝的天,那南边半边天都红腾腾的,看着像是南门边上起的火,众人都站在廊子下看。

许奶奶说道:“大节年下,最怕的就是这水火。”

柳氏接口说道:“看这火势,只怕一时也救不下来。”

许奶奶看了一会儿,说道:“寒噤噤的,咱们进去吧。”

众人又都进去,就着方才的火说了一会儿话,看看四更多天了,许奶奶吩咐人散了。自己又扶着丫头的手,站在廊子下,看了一歇子,见天边火光都淡了,才回房里睡下。

第二日一大早,许奶奶才起床,忽然见柳氏慌慌张张从后头走来,见了她话还未开口,先就哭了出来。许奶奶吃了一惊,忙叫丫头扶着她坐下,说道:“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大节下不要哭哭啼啼的。”

柳氏哭道:“昨夜大火,我与奶奶和众人还在廊下看,不想烧得就是我家的店铺。今早家里来人和我说,我急得不知道怎么着,求奶奶放我家去两日问问情况。”

许奶奶听了柳氏的话,也吃一大惊,说道:“这是想不到的事,出了这样事谁家里也不安生。你要家去两天也使得,让人带着你的铺盖并梳妆的东西,每日遣丫头回来说一声儿。看了你老子娘,就回来吧,这不是常时候儿,不好在人家耽搁着。”

柳氏一一答应了,许奶奶又让人拿了些礼物,让许住叫一顶小轿,抬了柳氏回去。

柳二爷在南街上开着一个绸缎铺子并一个当铺,两间铺子紧邻着,都是一个账房管着。往年的旧规,过年只留一个人看铺子。当铺里是韩日回一个,绸缎铺里是祝三两口子。

绸缎铺旁边紧邻着一个大生药铺子,日夕来往,祝三就与这生药铺的账房胡永湘做了儿女亲家,两家时常往来,平时也有些礼物馈赠。初三晚上,胡永湘请祝三吃酒,祝三大醉而归,永湘是个谨慎人,晚上吃酒从来不敢十分醉,睡前也前后点灯照看过才敢歇下。到了初六,祝三要回席,晚上关了铺门,要浑家收拾一桌酒菜,与永湘对酌。看看吃到三更时候儿,永湘有了酒了,就要回去。祝三还拉着不放,强吃了几盏,永湘才脱身而去,那时候也将有子正。

祝三送到后门,见永湘进了家门,一个人摇摇摆摆回来,又吃了几盏。祝三因为浑家睡了,也不曾进屋,在外头靠着桌子扯一床被子胡乱睡了。桌旁一盏油灯看看要燃尽,忽然灯花儿一跳就跳在那残酒里。那火顺着酒烧起来,流到地上,连那凳子也都烧起来。醉酒的人,他只晓得睡觉,还管得了许多。那火顺着酒带流带烧,直烧到前头柜台上,万幸不曾烧着祝三身上的被子

祝三睡得这一间正在柜房后面,平日里或有贵客或是柳二爷查账都是在这里坐着,里头也搁着些布匹。这火顺着桌子烧着布,拉拉杂杂一路直烧到前头里,等发现的时候,直烧了半个屋子。

祝三浑家睡到半夜,听见外头嚷乱,眯蒙着眼看见外头火光嘹亮,心里一惊,推被披衣出来,见半个院子烧得火光焰天。一头慌着叫祝三,一头寻水桶救火,鞋也跑掉了一只。街坊邻居都上来救火,也是该着,那夜正刮北风,连着旁边的当铺也烧起来。

火成了势了,岂是你两桶水救下来的,又是经年的木头,摧枯拉朽,说话儿就烧到了房顶。祝三被他浑家撕拉硬拽拖到院子里,浇了一盆冷水才醒来,看见这个阵势也只有逃命的份儿,哪里还有力量救火。可怜了韩日回,挣扎着出来,只穿着里衣站在当街,抖抖索索,头脸都是黑灰,险些不曾烧死在屋子里。

等众人报了官,救下火来将近也有五更时候,好在不曾烧了邻舍,只有柳二爷的两处铺面烧了个罄净。差人问明了缘故,一索子将祝三和韩日回锁回了衙门,又差人去柳宅上报信。

柳二爷一大早还在梦中,被人敲开门,说了这一回话,登时汗就顺着衣裳下来了。一面要厨下备席面打发这群差人,一面就要洗漱了去衙门。

当中一个笑着说道:“二老爷不忙吧,这才五更天儿,衙门里太爷这会儿还睡着,二老爷去了也是白等。不如等用过了饭,天大明了,我们再同二老爷去衙门说话儿不迟。”

柳二爷无法,陪着他们吃了一回。又吩咐人叫大姑娘回家来,看看辰牌时候才骑着匹大黄马和众人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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